吴昌硕艺术的东渐与回流

　　由於地理位置使然，日本自古以来即是中国文化向外传播的第一站，而随着时光推移，一些寄寓日本、在日本持续发挥重要影响力的中国文化载体或艺术作品，在它的故国反而因为皇朝兴替、社会动荡、天灾人祸等原因，逐渐佚失、消亡，令人不得不有“礼失求诸野“的感慨。从北宋欧阳修《詠日本刀歌》：“徐福行时书未焚，逸书百篇今尚存……先王大典藏夷貊……”，到清末民国初年杨守敬、傅增湘、张元济等人赴日本访书，再到近几年华夏文物从日本陆续流出……中国文化、艺术东渐和回归的过程，不能不说是中外交通史上极为特殊的现象。

　　吴昌硕是近代著名书画篆刻家，生前即有大量作品东传日本。有人甚至认为，在过去一千五百年的中日交流史上，没有一位中国艺术家在世时对日本的影响力超过吴昌硕。本场拍卖自一位日本资深收藏家手中，征集到其多年集藏的二十三件吴昌硕书画作品，由于数量集中，面貌特征、流传经过比较分明，对于更全面地了解吴昌硕艺术成就和其作品东传的经过，具有实物征信的重要意义。

　　以下廿三件拍品，较多数盛放于日本特有的梧桐木盒内，有八件木盒上由吴昌硕日本友人长尾甲、田口米舫、桥本关雪、田边华、田庆子祥等人题记，其中两件在吴昌硕生前即有出版、展览纪录，另两件附有吴昌硕日本推广商高岛屋美术部的便签或交易凭证。就题材分类，约三分之一为书法;绘画作品中，一向受到日本市场欢迎的纯水墨画占一定比例，其中三件绘於绫本之上。就创作年代而言，七十岁以下作品三件，七十岁至八十岁作品十二件最多，八十岁以上作品五件，其余未署年款。

　　根据现存资料和实物，吴昌硕与日本人士的交往较早，接触范围甚宽。但论及吴昌硕作品东传的路径，他的日本友人长尾甲和连锁百货业巨擘株式会社高岛屋扮演了关键角色。长尾甲是日本学者、书画家，曾任教东京高等师范学校、东京帝国大学文科大学，他于1903年应商务印书馆之聘任编译，居沪十余年，结识吴昌硕，归国後受高岛屋美术部的委托，有计划地将吴昌硕书画引入日本推介、宣传、销售。高岛屋于1917年、1922年、1926年举办三次吴昌硕作品展，同时出版《吴仓石画賸》、《缶翁墨戏》和《缶庐近墨》(又名《缶翁墨戏二集》)，将吴昌硕与日本南画界泰斗、声望崇隆的富冈铁斋相提并论，使日本各界对吴昌硕作品的喜爱达到高潮。长尾甲在《缶翁墨戏》序言中，对吴昌硕的人品、学识、艺事极尽铺陈，并说，“我邦人士游彼土者，必以一见先生为荣，获其书画，断简零墨，争相矜夸”，即为当时吴昌硕书画风靡日本的写照。

　　1927年11月吴昌硕去世後，高岛屋于翌年初举办“吴昌硕遗墨展览会“，出版《缶翁遗墨纪念册》，仍由长尾甲作序。这次展览，为吴昌硕、长尾甲和高岛屋长期以来的合作关系，正式画上句点。

　　日本是社会阶层比较谨严的国家，专业分工细密。日本学者、艺术家、企业家如田口米舫、桥本关雪、田边华等社会名流，对于吴昌硕艺术在日本的推广和流行，也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田口米舫是日本著名的美术学者、书道家，1885年来中国游历时结识吴昌硕，1919年、1921年他编印的《缶庐临石鼓全文》和《吴昌硕书画谱》在日本出版，对日本社会和书道界影响深远。桥本关雪出身儒学家庭，是日本近代著名画家、关西画坛的领袖之一，与吴昌硕结为至交。田边华兼有诗人、画家、企业家等多重身份，他所主持的日清汽船株式会社，由王震任中国总代理，也是吴昌硕最重要的日籍友人之一。

　　根据国内学者研究，吴昌硕作品的东传分为三个阶段，其一为缶翁在世期间，其次是他去世到二战结束，其三则为文革後期的1970年代到1980年代。此次征集的拍品，其中三件有吴昌硕友人或弟子阮性山、钱瘦铁、王个簃的题签或题盒，此外还有一件吴昌硕书赠陈半丁的篆书七言联，这些应是後两个阶段才流至日本的缶翁遗墨。